酒店是新建山腳林中的仿古建築，除了公共園林外，每間客房都配有一座獨立私人庭院，雖小巧但草木石水俱全，圍墻與屋檐框景出一池將至的星空。

昏黃的？燈光綽約，松與石疊翠於霧氣氤氳，露天湯池周圍的石板被雕刻著仿枯山水細沙的？

紋路，其下流淌著持續循環過濾的活水，赤足踩在上面也不覺冷意。

熱氣蒸騰，驅趕了初冬林間的涼意。

在37℃恒溫的浴湯裏，寬大的？

黑色外套吸足水後重得厲害，被少女脫下扔在一旁的？

矮腳秋千上，秋千被帶得輕幅晃動，滴落的水順著石板的紋路延伸。

這是裏繪未來客房的私湯，五條悟對此選擇的評價是：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啦！”

嫌冷，要挑地方，最後在外面溜了一圈後打道回府，精準降落溫泉邊緣。

五條悟故意一只腳只踩了一半，佯做打滑帶著裏繪未來往旁邊倒，被少女肘擊後吃痛自己先跌進去了。

但？他沒不怎麽介意，在湯池裏人還沒立穩，就先伸出手捏住少女的腳踝，把她也拽了進去。

總之，殊途同歸。

落水的？白色大貓甩甩頭，柔順的白色發絲被甩得支起幾縷，又濕/漉/漉地貼回肌膚上，他撇撇嘴伸手抓了抓，輕聲抱怨：“我還？難得認真吹了一下呢。”

“沒看出來。”

他這麽一說，好像的確……他今天的頭發格外亂翹，比之前剛睡醒還？要亂幾分。

“誒——是嗎？”一副很失望的？模樣。

比起五條悟，及時支起身的少女只沾濕了發尾，她瞥眼看見溫泉湯池旁的？

編制竹籃，那是客房服務準備的？泡湯一次性用品，猜想大概會有發圈一類的東西。

她一手梳頭，一手取過？竹籃，向內看了一眼。

……嗯，有，並且一應俱全。

溫泉水位保持在約60公分的？

高度，少女半跪在坐臺上，水位剛剛沒過腰腹，沖蕩著藍底百合紋的浴衣在水中沈浮。

她將手肘支在光滑的？湯池邊緣，懶散而愜意地半瞇著眼，隱約露出在昏黃燈光下明暗分明的側頸，少女像一尾於礁石上休憩的藍色人魚。

她完全沒有給其他物品任何眼神，面

無異色地拆開單獨包裝的？發圈套在手腕上後，準備將竹籃放回原位，但？卻被五條悟伸手攔下。

他從背後環抱她，下巴蹭了蹭她的？發旋。

壓抑著的？侵略欲沖擊著少女的防線，本能的警報被拉響，她下意識用力向後肘擊，試圖拉開二人的距離。

五條悟用手心擋住她的肘部，微微一頓，順著她的小臂一路上滑，握住少女纖細的？手腕，略一低頭咬住那根箍在骨節下的？黑色發圈。

上拉，摘落，又套到自己的？手指上。

他俯身輕聲耳語：“多少適應一下我吧、後背，可以交給我試試看？”

人魚會化作泡沫，就如輝夜姬會如月色消散。

所以要怎麽做才能鎖住童話與傳說？

“如果你不?著我的？話。這話可能還可信一點。”她想拿回發圈，被他輕巧躲過了，“我不是言出必行的？人。如果你讓我心情不好，我會隨時毀約。”

“可我控制不了。”他又是一副撒嬌的？

模樣，“不準毀約，你要是毀約，我……”他頓了一下，咽下後半截話。

裏繪未來這家夥比較叛逆。

聽到「威脅」一類的話，她第一反應不是考慮得失，而是反而偏要對著幹。

不劃算，真的？不劃算。

“那你離我遠點，弄濕我頭發了。”

“只是弄濕了頭?發?嗎？”他聲音極輕，稍微後退了一點，撥弄著她脖頸後的頭發，握作一把在手心。

“嗯？”裏繪未來沒太聽清，偏頭看他。

五條悟佯做無辜地偏頭，蒼藍的？

眼眸碧空如洗。他晃了晃手指上的？黑色發圈：“幫你紮頭發啦，別的我什麽都不會做哦。”

他動作蹩腳地整理著少女的黑發，將其低低地盤在腦後，目光落在昨晚他留在頸後的痕跡，回過？

神時食指已經在輕輕摩挲著：“未來同學難得給了補考機會，哪怕是不良也想要及格呢，我還？是蠻想畢業的？但？偶爾作作弊也是能允許的吧？”

少女轉身，手一撐坐到溫泉邊緣的？

臺階上，偏頭微笑，在昏暗暧/昧的仿古燈光下，顯出些許慵懶：“我很嚴格的，不要被我發現。”

人魚從懷中溜走，氤氳霧氣中的少女，像是下一瞬就要潛入海底般朦朧。

“哦～”五條悟故作失望，挪開視線，又被什麽吸引了註意似的岔開了話題，伸手從竹籃裏拿出一支‘棒棒糖’，“哇，這個好像棒棒糖誒，不二家的那種，還？是草莓味。”

裏繪未來：……

“第一，你不需要對它感？興趣；第二，我不喜歡草莓味的任何東西。”

她並不是討厭草莓味，草莓味雖然翻車率低，很難做得難吃，但？甜度都過高。她口味一向很淡，少甜少辣。

而且，他根本用不著。

五條悟眨眨眼：“我還？挺喜歡。而且來之前我吃了一份草莓味大福，你和我接吻的時候也沒覺得很討厭吧。”

“和你接吻的體驗太差了，差到覆蓋了我不喜歡的味道。”眼前這個家夥，接吻簡直是純粹在自我享樂。

所以，絕?對?不能給他主動權。

五條悟有點受挫：“真的？有那麽差嗎？”

這已經是第二次了。

裏繪未來微笑：“我可以用一些比較形象的？形容來描述那種感？覺，你要聽嗎？”

“啊，不用了。”他拒絕，拇指摸了摸自己的？下唇，“所以你喜歡什麽味道？”

#試圖用口味來給自己疊buff。

少女只是偏偏頭，沒有任何回答。

“居然還有這種？誒。”貓的好奇心旺盛且不持久，沒等到回答的？

大貓並沒有覺得尷尬，並且很快又被另一種？吸引了註意。

他用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睛認真閱讀各種？

奇怪字眼的說明後，發出一聲感慨：“會發光，還？是夜光七彩！”

裏繪未來：……

這什麽幼稚又成？熟的？好奇心啊。

所以，問題在於這種？東西為什麽要區分味道，還？要發光？還？夜光七彩，這群人腦子裏在想什麽？

“所以……”五條悟把夜光七彩丟回竹籃，雙手支在少女兩側撐起身體，與她迅速拉近距離，“我想了想，果然要熟能生巧吧？未來同學。”

他上身只穿了一件單薄的？打底白衫，被水濕透後在暖色的燈光下勾出暧/昧的輪廓。

輕薄的？衣物無法束縛溫熱的水滴，匯聚又落下，沒入少女腿面的浴衣布料中。

“熟能生巧還是約定，二選一。”少女完全不為所動，甚至還因為溫暖的

?環境緩緩打了一個哈欠。

“未來同學，我覺得可以並行。”五條悟毫無羞恥心地說，“這樣也更節約時間。”

“我覺得可以更快地節約時間。”少女向後仰身，略揚起下顎看他，擡起腿與他相貼，深色的浴衣黏附在小腿上，堅持了幾秒後又因水的重力拉扯下滑。

惡劣少女的尖利虎牙若隱若現於乖巧的笑容中：“取決於你哦，貓醬。”

不知是霧氣蒸騰，還？是泉水未幹，晶瑩的？水珠從柔軟的白色發絲間流下，順著臉頰蜿蜒匯入脖頸。

黑發少女垂眸凝視著他。

那雙如深海又如宇宙的？眸看不見盡頭，像是吞噬所有光芒的？

黑洞，擁有無法抗拒的？巨大引力，直碾得人至粉身碎骨。

未挽起的？一縷黑發垂落，發梢夥同陰影在男人的？

臉上游蕩，路過他半閉的蒼天之瞳，路過他微顫的？覆雪銀睫，路過他的？呼吸，也路過他滑動的喉結。

“未來……同學。”他忽然開口，啞著聲音輕聲問，“我們現在、到底算是……什麽關系呢？”

“關?系？”少女咬文嚼字。

“關系。”他重覆。

他比誰都清楚，眼前這個家夥有著多惡劣的占有欲與掌控欲，她對他做的？一切都在她的？預料之中。

制止是，放任也是。

拒絕是，給予也是。

給予對方所有只會一敗塗地，只有選擇性地給予才能更牢固地控制對方。

五條悟都清楚，就像當初她明牌示他，他卻依舊無法自控地沈溺其中一樣。

有些事？情，本就如雪崩。一旦開始，只會無休止地崩塌與肆虐，直到摧毀殆盡。

但？是……在她眼裏，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？

關系？是否是，某種？足以能認定對方是特?殊?的？關系。

裏繪未來的另一只手的？拇指撫過？他的？眼尾，收斂鋒芒的？

少女在暖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乖順溫柔，他不去看她那張欺詐性極強的臉，閉眼用臉頰蹭她的？手掌，輕笑說：“放心，我、不是……在逼你。”

“你覺得呢？”她反問他，似乎難得將主動權遞給他。

“我……”他的？嘴被少女捂住。

戛然而止。

那扇被中原中也踹爛的

?門吱呀作響，那雙蒼藍色的眼睛猛地睜開，顫了顫又放松下來，甚至還沾染了一些笑意。

眼前前一秒還？肆無忌憚的少女，現在居?然?在?緊?張。

他的？舌尖輕佻地劃過？她的掌心，撩眼去看她的反應。

雖然肌肉瞬間做出了緊張的？反應，但？

她的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，她略俯低身，幾乎算是趴在他身上，加重了捂嘴的力道。

“對，就是這些東西，盡快查一下。”屋內傳來中年男性的聲音——是裏繪未來的父親。

五條悟擡手握住少女的手腕，略一用力取下少女的手，然後慢慢地去啄吻她每個指節。

裏繪浩一的？腳步聲停了下來：“動靜小一點，不要讓夫人知道。”

五條悟的？動作越來越過？分，她試圖抽開手，卻被他用極輕的聲音在耳邊說：“動靜小一點，不要讓你父親知道。”

“一個是調查購買者，一個是血液鑒定。”另一個人說，“還？有別的需要調查的嗎？”

“稍等，我去庭院裏看看，那個家夥是從那逃走的。”裏繪浩一說。

庭院。

少女的手下意識用力。

五條悟：“！！”

感？覺到他略激烈的？反應，她松開手，扯開一個有些惡意的笑，垂眸對他做口型：“動靜小一點。”

腳步聲越來越接近通往庭院的推拉門。裏繪未來瞥眼看他，肌肉也放松下來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。

五條悟：……

怎麽看她的表情，都像是決定賣掉他的？樣子啊。

“裏繪先生。”中原中也的？聲音從門口傳來，打斷了裏繪浩一的？

步伐，“酒店那邊給了住宿名單，允許我們在門口進行一些簡單的？詢問。”

裏繪未來直視五條悟。

五條悟偏偏頭，一副毫不心虛的？模樣。

那扇吱呀作響的？門再次被帶上。

“……”旖/旎的氛圍消失殆盡，庭院內是詭異的？沈默。

“你剛才，問我，我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？”他安靜了一會，先開口打破了寧靜。

夜越來越冷，霧氣開始匯聚，裹挾著少女緊張後過分襲來的困倦與男人甜膩的尾音，重新發酵暧/昧。

“嗯？”

“我覺得。”他再次貼近她的耳畔

，流轉在少女脖頸間的氣息比霧氣更加纏/綿，“是綁匪與受害者哦，惡?劣?的。未?來。同?學。”

只是，他並非綁匪。

“你和我。”他在他的？唇角落下一個淺嘗輒止的吻，“是同謀。”

“所以，稍微、動一下啦。”

徹底陷入昏睡的少女的浴衣衣擺在溫泉中游蕩著，她趴在湯池邊緣，呼吸輕到連縈繞在她周身的？

霧氣都無法驅散，像一尾在天明就要化作泡沫的？藍色人魚。

可要化作泡沫的？大概是他。

“是哪一位~？”裏面由遠及近傳來男人的？應門聲。

“請問是五條先生嗎？”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名單，客氣詢問。

這是他第三次來敲了。

第一次沒人應答，聽他的？學生說他回去睡覺了，所以等了半小時後再來，結果只聽見裏面的水聲。

所以他又等了半個小時。

根據入住監控來看，這個名為五條悟的？家夥，和那個挾持犯有著極多的？重合點。

這也是他親自來找五條悟的？緣故。

讓裏繪浩一或者其他普通人來，危險性太高，如果五條悟真的？是挾持犯，他們不但？抓不到還可能受傷。

“是的哦，請問什麽事？？”根據聲音判斷，男人和他大概只有一門之隔。

“在下午的？時候，酒店裏發生了一起失竊案，所以想和你確認一下，並簽個字。”

“啊……真糟糕，這裏安保居然這麽差嗎？但？我這裏沒有失竊呢。”

“那麻煩你開門簽個字吧。”中原中也通過？

聲音預估著對方的站位，準備默數三秒後先發制人逮住裏面那個家夥再說。

“好哦。”門忽然被拉開了。

中原中也退了兩步，擡頭看向眼前的？男人。

和監控裏一樣，帶著黑色的眼罩，看不見眼睛。他隨意披著一件淺色浴衣，靠在墻上，右手手背上纏著繃帶，裸/露出的脖頸有點不堪入目。

但？他幾乎在一瞬間就確信，眼前的？家夥就是之前的？劫持犯。

“嘛~我女朋友比較熱情。你懂的？啦。”似乎是察覺到他的？

目光在他脖頸處逗留世？界較長，眼前名為五條悟的？男人狀若

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，“簽字表在哪裏？”

“你就是那個家夥吧。”

“嗯？那個家夥？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五條悟向前走了一步，支在門框上，認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？

男人，“反倒是你，你是酒店的？工作人員嗎？騙我開門想幹什麽，我要報警哦。”

“報……”口袋裏的？手機忽然震動起來，中原中也皺皺眉，迅速接起電話，“什麽事？？”

“中也先生，剛接到東京分支上報，北倉庫209正在受到異能者襲擊，請求支援。”對面快速匯報了情況，“需要我轉接石田與您溝通嗎？”

“轉接。”中原中也擡眼看五條悟，發現對方完全沒有要跑的？意思，甚至還打了個哈欠。

“中也先生，這裏是東京北倉庫209。十分鐘前忽然遭受襲擊……應該是異能者！好像是‘那邊’找來的幫兇，因為‘貨’的？緣故。”

對面嘈雜聲與慘叫聲不斷，石田繼續說：“別看那白毛長得娘們唧唧的，打起來簡直要人命啊！非常麻煩您、非常麻煩您！！”

“白毛？”中原中也一頓，追問，“眼睛是什麽顏色？”

又是一陣慘叫與爆裂聲。

“藍色。”石田說，然後似乎是想到中原中也也是藍色的眼睛，又補充，“是天藍色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未來認不出五條的確是因為術式導致的記憶缺環。

就，戴著眼睛（？）出現她才認識。

章節提要來自陳奕迅《斯德哥爾摩情人》

“逃避分開的孤獨

情願一起不舒服

其實你那占有欲，咬噬我血肉

怕我也有份教育

未能做空虛的枯木

滯留在擠湧的監獄

明白你有控制欲，我為了大局

上了癮也不/戒/毒”

“我是同謀，  ——絕對是同謀”

感謝：小玖 10瓶；白色液體qwq

嗚嗚開學了，都沒有評論了（兔子打滾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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